剪髮

兩天前帶安琪去常光顧的理髮店，剪了頭髮。大概是過去一兩年在那裡做了不少“投資”，親朋戚友都是那裡的常客，當老闆娘火速為安琪剪好頭髮後，很阿莎力的揮揮手，讓我把“多少錢”的句子吞回肚裡，滿心歡喜的抱著安琪離開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安琪剪了頭髮後，總覺得她變了一個樣。感覺她人工化了，前面的頭髮整齊得太整齊了。

這算是她第一次剪頭髮（滿月時只是由她阿嫲意思意思，隨便剪了兩刀），也是人生第一次進行專業雕塑。我在想啊，這只是一個開端。往後，安琪就必須經歷更多的專業塑造，就如同你我一樣。夾持我們的，是無聲無息的社會規範，是支持社會運作的潛規則。

我想起了M.Foucault。

安琪為什麽需要剪頭髮？出生至今，她髪量不算多，有段期間還嚴重掉髮，甚至成了光頭妹。看到她的人，十個中有九個說她是男生，另一個知道她是女生的，不是我就是她的爸爸。胎髮掉到差不多後，頭頂上終於陸陸續續長出了一些毛髮。但這終究是自然的。

自然的東西，與社會契約有一大段距離。開始有人問，安琪有沒有剪過頭髮？沒有。再問，那滿月時有沒有剃光頭？沒有。拋出問題的人多半會很不識趣的緊接著說，難怪她頭髮這麼少。還有一句沒說出口的，大概是“這麼亂”吧。

頭髮越來越長，越來越雜亂無章，像堆雜草。潛意識告訴我，該讓安琪修一修頭髮了。反倒是安琪爸爸很捨不得，直說安琪的頭髮很好，不需要剪。奇怪的是，我的潛意識出現後，安琪阿嫲還有姨婆都不約而同的說，該讓安琪剪頭髮了。

我們異口同聲，不是因為心有靈犀，大概是我們都習慣了這個社會。這幾十年下來，我們都被規訓了，即便是懂得適當反抗，始終還是抵不住主流社會存有的要求及準繩。好像只有沒人理的孩子，才獲准光明正大擁有一頭亂髪。

看看過去一堆（現在仍存留）的髪禁，就不難了解無聊的大人們想的到底是什麽。難道好孩子就不能把頭髮搞得亂七八糟嗎？非得剪個劉海不過眉、後面不及領的平裝才行？

儘管極其不屑這種挾持了我長達12年的校規髪禁，但我仍必須承認，我已漸漸成為這社會的產物，遵從這社會的審美觀、價值及生存之道。

如此一來，把安琪帶去理髮店的舉動，我變成了老謀深算的老鴇，硬生生把稚齡的女兒往火坑裡推。這話或許嚴重了，卻是開啟了安琪未來一生，必須遵照社會規範的始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