殘缺的完美

『妳好堅強！』在《我是癌症病人》新書發布會結束後，不少讀者這麼對我說，並送上深深的擁抱和祝福，要我在未來的日子裡繼續加油。

然而在骨子裡，卻從來不覺得自己很堅強，只是一步一步緩緩從4年5次手術的困境中走了過來，如今仍舊脆弱不堪。期間多次哭泣、怯懦的程度，與恐懼副作用而掉淚拒絕再接受化療的病患，根本無異！

有天，得知有位中年男病患難忍化療副作用在櫃檯掉淚，哭著哀求不要再化療時，整個心不忍揪痛。實在不捨得看見病人如此痛楚，卻無能為力化解這些悲痛。因為對病人（和醫生）來說，心病了，比疾病更棘手難解；而疾病始終無解，更加重了情緒負擔。

醫院是最大的福田

新識的朋友算了我的命格，說『此種命格多為董事長、領袖』。你聽我轉述，問我要不要更換工作領域。

『為什麼要？』想都沒想，我就這麼反問。我在醫院工作得很快樂。『只要不需要為三餐煩惱，我要繼續待在醫院工作。』

不少人不明白我現在的工作性質。一聽是『臨床實驗研究助理』，總會露出不解的神情。『妳原來唸的不是這一科啊？』就連爸爸都這麼問。

對啊，本科和研究所唸的都是傳播；還未離開象牙塔，就在媒體圈裡打滾，從台灣到馬來西亞，從電子媒體、網絡媒體到平面媒體的雜誌和報紙，我骨子裡儼然流著純正新聞人的血。可現在，我就在醫院裡啦！而且好像是沒有任何遇到任何跨領域障礙似的，上手得很快。

我們來不及說再見（二）

當然還是不知道你是怎麼死的。此刻再去追究你是因為哪個器官衰竭還是細菌感染而身亡，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義。

倒是想起快10個月前的事。那時，我被告知你或即將病危離世！

那是一個週末的晚上10時許，我盯著手機裡的訊息，心慌亂得很。和今次一樣，急著撥著你的手機號碼，聽筒那段始終無止盡傳來『嘟嘟……嘟嘟……嘟嘟……』的聲響。這個我們只互傳過簡訊的號碼，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接聽。

隔天，急急忙忙去安寧療護病房見了你。你似已進入彌留狀態，雙眼無法使力睜開，整個人癱躺在床上。你久違的家人難得現身，你沒對他們多加理會。反倒是在混沌中似還認出我來，跟我說你要喝水，斷斷續續和我說了一些話。

原來世界以外（就存在）的世界

這裡是外面的世界。是我原來世界裡之外的世界，卻是這個世間裡原來就存在的世界。

音樂震耳欲聾，強勁的節拍快把器官都震出體外與一片黑的牆壁碰撞。

是菸是酒，是男人與女人的世界。所謂的身材尤物，通通都在這裡。裙子短得只遮住圓滾滾的翹臀，胸部比電視上任何一個藝人都豐滿。

我們來不及說再見

當然沒有人/也不會有人主動告訴我，你是怎麼死的。

你離開（對你來說）只剩一扇窗的世界，已經5天了，我還是不知道你究竟怎麼突然就走了。雖然說你在醫院住了一年餘，可是你的離去還是令人（包括醫務人員）相當愕然。

就連你走的消息，也是無預警在面子書上看到我們共同朋友的狀態，才知道的。在這之前，我們都不知道我們之間竟有這麼一位共同朋友。

開始時，在狀態看到的是同名同姓，患有相同疾病的陌生人。輾轉求證，才知道他提起『今早去世』的那個人，真的是你。

猴山岳——隨遇而安

頂著細雨，好不容易登上了猴山岳山頂，氣喘吁吁，汗流浹背。

遠方台北101地標深埋在雲霧裡，籠成一片似雲非雲的狀態，模模糊糊，一如此刻登頂混沌未明的思緒。小小平坦的山頂部，除了我們之外，另有三人。大夥都說，最近的台北經常下雨，風雨濕滑，連帶願意在週末大清早掙離棉被邁向山林的人也少了。

大夥坐著歇息，話並不多。在最不經意時，掠過身邊的竟是充滿陽光笑意的涼風——不太冷，也不太強，就是剛剛好能吹乾身上的濕汗，讓笑顏浮現的溫度。